“建筑画是一种什么样的画?”有人向我提出这个问题。其实,严格地说,并不是所有画建筑的画都能称为建筑画。建筑画应该是以表现建筑为主要目的的,运用绘画技巧作为主要手段,以建筑占据构图焦点中心的美术作品。它既不是常见的风景画,也不是普通的山水画。同时,建筑画也不是一个画种,而是指作品的内容,正如静物画、人物画的概念一样,任何绘画工具和技巧,只要能够很好地表现建筑,都能作为建筑画的表现方法。
王其钧运用中国画的传统白描方法表现建筑,自成一格,在他所表现的建筑上面寄托着辽远旷阔的胸襟和古朴稚拙的神灵。藉助这些形象抒发他自己的意念,使人感到建筑的意蕴,并通过艺术感染,获得超脱拔俗的美的享受。在争媚斗艳的建筑画中,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白描是中国画的一种传统技法,起源于宋代,以“扫去粉黛、淡毫轻墨”而著称,它的效果是“为施丹青而光彩动人”。白描画法是一种需要高度简洁而又效果明快的表现手法。它依靠曲直、粗细、刚柔、轻重而富有韵律变化的线条,达到对复杂的形状与特性的概括。所表现的对象,只凭起伏而有韵律感的墨线来完成。
王其钧的白描画,很好地继承了传统,他特别注意运用线条的疏密关系,充分发挥毛笔勾出的线可以尽精微,致广大的特点,在线条之间寻求生动有致的随机应变的可能性,以及线条之间相互诱发的乐趣。使人鲜明地感到,他在艺术处理上以自己一种特有的质朴而单纯的语言——即有勾勒的线条,构成自己的风格。他不仅对来源于中国传统绘画的语言形式敢于大胆变革及进行巧妙组合,尤为独到之处还在于把作为语言表述的情感,赋于新的观念,这充分体现了王其钧的审美意趣和创造意识的敏感度是极强的,已经打开了与建筑的隔膜,突破了艺术创作中理性的客体束缚,获及了自由想象的能力。
建筑画不仅要表现作者的思想感情和愿望,而且也要提示客体对象的本质和神韵。在中国传统绘画中,不仅画人物需要传神,而且画建筑也要传神。宋代有许多界画和工笔画表现建筑,都刻画得惟妙惟肖。宋代邓椿说:“世徒知人之有神,而不知物之有神,止若虚深鄙众工,谓虽画而非画者,盖止能传其形而不能传其神也”(《画继杂说》)。这就告诉我们,描绘建筑和景物都需要传神之笔。建筑画只有在表现建筑的神灵上花气力,才能表现出清朗俊逸、潇洒空灵的意境。
建筑画不是立面画,也不是简单的透视图,而是一门集结构和神灵与一体的一门艺术。艺术不仅在内容上有别于现实,而且在形式上也有别于生活。艺术的形式美是艺术家对现实的形式美进行改造、熔炼和升华的结果。它是艺术家在逼真性、鲜明性的基础上,利用各种物质媒介和表现手法,对现实的形式进行提炼,对现实的形式进行合乎美的规律的变化。它或者是对形象的点缀,或者比现实美的形象更绚丽,或者清淡,或者更摇曳多姿,或者更恬静清幽。总之,比现实的形式更美。王其钧的许多作品正是在这些方面进行着追求。象《石板寨》描绘了贵州东部山区山岩崭露、怪石嶙峋的自然环境和建立在山坡上错落有致的石头墙、石板瓦的民居。通过强调和夸张,表现出朴厚刚猛的内涵,使人们情不自禁地赞叹:“好一个石头世界!”表现出一种比现实的形式更为强烈、更为令人向往的艺术境界。
王其钧白描建筑画中所显现的文化气息,隐约使我感到画家与自然是和谐一致的。所谓“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齐一”这一中国传统文化精神是画家萌生奇思颖悟的基础。他爱在静态中捕捉民居的生命。他十分推崇民居的恬静,认为中国民居的节奏偏重于含蕴、平缓、深沉、连贯、流畅,很少有大起大落,平缓的线条蕴藏着传统的哲理。人们常说:“每临大事有静气”、“功到深处气意平。”平与静是人们所追求的。从王其钧的白描中,我们体验到了一种恬静,一种萧疏幽深的空间,在悄无声息的环境中表现出高尚、深远的意境。他的白描画充分发挥在造型基础上的优势,注意了造型的精密严谨。这对于建筑画来说十分重要。那窗棂上的每一个花格,条条缕缕、清晰明白。那木结构房架的每一个榫头,都一丝不苟,交待透彻,让人百看不厌。在《集市广场》一幅里,他画的几百人的场面,人物形象生动、表情各异。老年人步履蹒跚,乡下人的土里土气,商贩的鉴貌变色,儿童的活泼天真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观者都情不自禁地置身于那肩摩毂击、熙来攘往、吆喝叫卖的集市之中。精到的造型需要有严谨的基础。
写实不是呆板,具象不是僵死。王其钧的画功夫很细,能脱略风俗、雅俗共赏的关键在于,他的画中毫无廉仟刻画之习,所以能有众多知音,不仅建筑界的朋友欢迎,美术界的朋友也十分喜爱。他的白描是一种精心提炼的艺术,可是在画面上又是那么单纯、自然、朴实。
王其钧的白描,不在于形象生动地去描摹建筑的外象,展示一种空间的美感,而是不遗余力地揭示建筑内涵的性灵,并以独特的手法和火一样的热情,表达出内涵的多变性和性灵的神奇美。在欣赏他的白描时,给人的审美享受,有的是稚拙天真,充满童心的意趣;有的是雄浑厚重,展现阳刚的度气;有的是泼辣潇洒,抒发浪漫的情怀;有的是诡奇神秘,表达空茫的意念。我赞赏他朴实无华的画风,他唱的是自己的歌,他表现的是涌在他心头的泉源。
ISBN7-112-01266-X/TU·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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